刺歌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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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柒 尔曹 / 雨夜行 第二卷 俯仰


夜的星屑散布于海,被跃江的虾切割至散乱。时有浪击打礁石,声响回荡耳腔突生烦闷意。

宁照野饮酒,酒液沿下颌淌落,湿润衣襟。药汁均匀涂抹膝盖破损处,泛红肿胀,昼间逃脱时不慎撞在石块上。皱眉,视线在酒瓶间,说:“不会就这样结束,那个人还会行动。”

船舱贮存的肉经炙烤转至焦黑,入口即炸。莫踏无奈叹息焰火的强势,沉默须臾,说:“可能我们离开这里,就能消解这个祸患。”

草间人白天的话语回荡,陆命皱眉,极力回忆彼时草间人唇际意味深长的角度。就此离开不安地,表象是消解祸患,陆命隐约感到不安。

帝都时,生存于贫民窟的撕扯环境。陆命想到他擅长的存活方式。当某人意欲反击,隐忍是绝对性的前兆。昼间,草间人的行动以及言语,迫使陆命在心间筑起高墙防备。

海面寂静,莫踏啃食炙肉,作响。

“他大概今晚要来。”陆命注视海面。

宁照野默然,莫踏停止进食。

月高挂顶部,微光斑驳,甲板有明暗交替。木桶静止不动,鱼浮在表面,吐沫后潜藏。指针受到驱使,旋转,牵动心脏。

海界中转站,不安地,每一寸泥壤沾染数不尽的宿怨。四十二年前,海子的言论若巨石锤击诸生的心肺,为寻觅永生的奥义,炽热集合成群,不安地由此衍生。

自衍生起带有浓重罪孽色彩。若疲惫的旅者伏地侧耳,能够听到多年前的夜间,逃队兵卒与无名妓女在石后的喘息;十四步外有苦受战乱折磨的佃农,持锄头步步逼近;二十米山丘滚石晃荡扰乱虚假的清净;酒家把妻刚生产的女儿丢进泥坑怒斥其无能。

种种使人瞠目结舌的事件迫近旅者。即使所见皆是暗淡,旅者仍坚持己见。世界不是非黑即白,它是一道精致的灰。

暗黑最擅于隐藏脏污,若夜游人疾走在静穆的海岸,浪声亦与之同谋,掩盖其声息。

不安地的海岸,是一座伪饰的坟场。杀人放火金腰带,修桥补路尸骨寒。借助缄默,深埋关乎人类的罪行。

昼间平地发生的事历历在目,草间人耿耿于怀。胸前的六道刀疤提醒他务必谨慎,不能再坠过往的谬误。游走在上川和时我臣之间,如伴虎,稍不慎,海滩即是他的坟墓。

草间人心海中生盛有的设想比他人严密,多年来他习惯戴上别样的面皮,即便这副面皮生根发芽,终成为他的一部分。上川询问他的那个下午,上川说:“你到底要什么?”

他的回答是“尊重”。

真或伪,说不清,道不明。

往往,真实和矫饰相伴而言。彼时对上川来说无比宽泛的回答,其中必然倾注草间人部分真实的念想。他掩盖过往,过往似胸前的六道刀疤一样幽秘。

所有的计划按设想进行,草间人不能忍受他人的破坏。

草间人站在沙砾上,凝视二十米处的船。船身精致,铁皮沉稳,寻常人没有如是财力。一步步迫近,脚深陷沙土,惊扰沉眠的长虫。

取出瓷罐,手指轻拨封盖。片刻,瓷罐颤动,黑色细密长虫如水倾泻,沿瓶身爬行。草间人趋行,抓住船舶的铁锚,发力,纵身跃起。

当他的身体攀爬船身探出眼睛时,看到燃烧旺盛的火,架在火堆上的铁锅,啃食撕咬至残的鱼骨。他站在甲板中央,周围寂静如水,似预想一样。继续行走,脚步轻盈,黑色长虫越来越多,紧随其后。

门紧闭,他注视门前幽暗的铁环,伸手。

海浪不解歌声和饮者的骄傲,喉咙里的火把长夜慢慢烧。

铃铛在响,草间人皱眉,瞥见脚下的细线。

门打开,无言的火筒似鬼物探出。听到机械齿轮扣动旋转的声音,放大。冷汗与果决并发,毫无停顿侧身跳跃,重重摔在地上。

巨响乍起,钢珠穿透凝滞的空气,爆裂甲板中央的铁锅。火苗骤升,点燃残留的鱼骨。

不至,草间人恍惚的刹那,紧绑纱布的拳头紧身,沉闷声响,硬骨碰撞面颊,牙床震荡,皮肉开裂。人在船中央,像稻草,飞起,坠落。

错愕先于惊慌到来,毫无思考的间当。先前平静的海面,颤抖悲鸣。

痛楚接踵而至,在火筒和硬拳的夹迫中,草间人看到一把脏污的大朴刀,放大,急剧放大。喘粗气,胸膛疯狂起伏,附和虚伪的海面。

他知道大朴刀来自何人,昼间的言辞以及神情历历在目。

于是在大朴刀行将削刀苍白脖颈的刹那,草间人摊手,跪地,仰视陆命。

“你不能杀我。”

场面骤然安静,三人聚拢草间人。冒烟的火筒抵在他的头上,暗污的大朴刀在脖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。

草间人吞咽口水,喉丸滚动。若话语迟到一个恍惚,大朴刀将毫无悬念地切割他的血管,他将在血水的横溅中倒地。这一切虚设的景象没有发生,他呼吸紧促,脖颈处的血线处有红色溢出。

如果,存在一个契机,把已死的局势逆转,是否超乎意料。

陆命注视草间人,后者话语落下几秒后,变换神情。此种突然的转换使他察觉到不祥。从惊恐到嘲讽式的笑,几秒钟。

疼痛,之后是麻痹。臂弯处传来无法忍抑的刺痛。一只黑色长虫噬咬皮肉,越来越多的长虫攀爬他的臂膀。恍惚间,手臂失去知觉,大朴刀坠地。

沉闷声响,陆命跪伏于地。

草间人嘴角的嘲讽愈发深沉。陆命倒下的刹那,他起身,匕首两把,没有停顿地插进莫踏和宁照野的身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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