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歌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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肆肆 杀死一只知更鸟 / 雨夜行 第一卷 青鸟

阴沉彻底褪去,空气浓烈,隐约嗅到恶臭。斜插的木杆似剑,捅破阳奉阴违的天。饕餮了十天血泥的蚯蚓,挣扎出泥壤,半截头,瞭望。


一切喘息和惊惧如雪融化,化作隐忍的仇恨,埋藏心间。大殿的声音渐弱,咒印已碎裂七成,越来越多的高层进入试炼境。大平原是逃生的路途,屠杀终于有眉目。砂男已殒,琥珀歌心生乏意。


行走得极快,半天来至大平原。拖曳的人成为朽木,呼吸凝滞,稍触摸,即刻发疯,脑间的回音寂寥,沙子裂成两半,他知道砂男的结局。天高得令人发怵,第一次见砂男时,刚从炽火中逃出,全身裹在纱布中。无一寸皮肉完好,鲜活的人败给炽烈的火以及他人异样的眼光。


大多数时候在寻觅,明知结果,不死心。十年前的黄昏,纵然皮肉溃烂、魂灵苦痛,看远山和山溪时仍发笑。究竟哪时改变?分明是天灾人祸,不相干的看客摆脸、评议、疏离。卖花女颤抖地收过砂男手中的钱,牡丹坠地。残败不堪的手兀自悬着,笑容凝固。


“所有人害怕我,”砂男垂首,“全走得很远。”


琥珀歌缄默,一万只尸虫啃食肺腑。世界上的事,有时就是一滩烂污。


大火烧尽部族,贪酒的老祭司、阿妈、建筑、服饰、陈久的歌谣统统湮没于岁月。似天火,绵延千里,寸草不生。一桶桶水倾倒,杯水车薪,火势张狂。地像要裂进阴间,百年的文明,化成灰烬。


某一天,眼神不再柔和,亲手活剥病狂的敖犬。举止令琥珀歌惊悸。变得古怪暴戾,动辄掐他人脖颈。因此在海界闯下祸,伤及纪折枝的第七门门徒,险被其从世上除名。于是名声似风起,提及“五大祸”的霸王纪折枝,必谈砂男。


砂男如此,三里、黑影如是。海界的人时常投来愤恨的目光,眼泪化作三千斤大刀,砍断其残暴的魂灵。恶徒自会得到最后的审判,炼狱的油锅敞开再未合上。来自各自的地方,乡却成为罪业。回不去过往,望不见余生。


十年,十年生死两茫茫。


珍重的东西尽交托给岁月,忍住情绪,一言不发地穿行世界。


偶尔,觉得天空过于广,大地过于宽,海过于深。


大平原像纸张铺展,看不见边际。雪片积覆,缓慢地融化。


从哪里开始,哪里结束。此行代价是攀崖,登上崖坪,失去臂膀。琥珀歌尽力不去念想,脑海被火烧得悚人的脸清晰可见。砂男已殒,从前的岁月,谁都没饶过谁,“逝者不死”一遍遍默念。人埋在雪下,皮囊如树根破裂,永远沉默。


白脸小子入剑池合龙力,只有数量微小的点滴,足以产生作用。罪龙的力量是人类的禁忌。千年前的浩荡,不属于人类的范畴,诸神疯走,万山塌陷。先民无畏,千百万人组成斩魔司,强行极北以北,耗时百年,死伤无数,把罪龙斩于冰川之下。


罪龙认可莫踏,赐予其无上凶力。缺少某个契机, 他无法自主操控龙力。砂男时礁的一根柱,此柱裂,需他柱替换。


雪片咔咔作响,远处出现黑点,愈大,似长蛇,蜿蜒至此。


琥珀歌眯起眼睛,唇际的霜掉落。


庞大的队伍打破寂静,人影逐个清晰。最前面的人是个女人,距离琥珀歌二十米处停下。


纵然此前未有交集,知悉彼此的身份。


祈暮凝视琥珀歌,眉头紧皱。是严肃,是慎重。真正相见,此前预计的怒火消失得干净。


莫踏心如死灰,状若死尸,唇抿紧,一言不发。后背全白,从木屋从大平原,五千米路程,木头桩一样被拖曳至此,未有丝毫反抗。心海上悬的线,寸寸断裂,像旱十二月的地,龟裂破碎。


原本强撑积累的三尺勇武,在某人审判似的凝视下,成为扬沙。


碎石从斜坡滚落,与雪片混合。


盘桓数日的沙鹫振翅,惊动深埋土层的地灵。


“打算结束?”祈暮说。


审视她,大眼肆无忌惮地打量,看透,由里至外。目光令她皮肤发冷。回忆起多年前的清晨,彼时她在祈生身旁。作为世界上无二的女帝,有无尽的魄力和财富。交易于暗中进行,半片罪龙的体鳞,换十船金银。临别,他意味深长地笑,“谢谢您的财富。”


年月若柳絮飘,曾经的女孩成熟至此。成熟无法伪装,瞳间闪烁的坚毅是如山铁证。言辞越过阳光房的罅隙,回转在耳内。


琥珀歌面色平静,“事情变得无趣。”


“太轻描淡写了,人血把地染红,并不有趣。”祈暮说。


放开手里的人,凝视祈暮。人类永远无法相互理解,此境况下,换位思考是美德。他理解他们的痛楚,目睹亲近人的崩坏,眼睁睁,无能为力。极少有人思忖恶徒的痛楚,于多数人而言,恶徒没有说话的权利。纵然开口,构不成行凶的缘由。


芥草单薄无力,怪自身软弱,守不住良善的寸土。


“我放你们走。”琥珀歌说。


祈暮微怔。言辞没有缘由,屠杀同样无缘由。言者面色沉静,料不得其念想。本消逝的恼火重又燃起,屠杀从开始到结束全由一人掌控,高层似芥草被戏弄于掌指。


然而心间的情绪不能溢于表面,二百零一人余下不足四十人,火种需要延续,生者是青院往后的脊梁。


隐约感到阳光扎眼,看到躺在雪片上一动不动的莫踏。拖曳五千米,加之审判似的目光,足够摧毁其心间的墙壁。八天前欢脱的青年,至此疲惫如柴犬,干嚎都费劲。


“他呢?”手指向莫踏。


琥珀歌语气不变,一贯的乏然,“我要带他走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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