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歌雀

拾柒 罪与罚 / 雨夜行 第一卷 青鸟

  陆命不可避免地嗅到死神的镰刀上飘动的血腥味，刺歌雀棘手，除去阴冷的雨水拍打皮肤引起的颤抖，更多的畏惧来自越来越庞大的人群。

  铁荆棘狰狞面目，恐吓他人。空气阴冷，树枝张牙舞爪。

  刺歌雀缓慢行走，低温的黄昏，天际的光行将消失，铁飞镖射出，卷动落叶。

  醉如飞鸟，逝如闪电。

  一声尖利清啸，暗黄污秽的大朴刀劈开雨幕，其上积攒的力量蠢蠢欲动。

  陆命察觉到刀柄在指际的颤动。

  低等劈柴喂马大朴刀，彼时释放极纯粹的欲望。

  金属碰撞，铁飞镖折翼，坠落于地。借助透明的雨珠，他看到刺歌雀消失在原地。惊愕，睁大眼睛，随即迅速转身。半圈，身体停顿，痛楚似江河涌来，在腰际冲刷。下一刻，他飞出，撞在树上。

  刺歌雀的笑意渐浓，居高临下，说：“太慢。”

  海风冰冷，陆命更虚弱。赤裸上身，在雨中颤抖。遥远的记忆攫住他，使囚禁在体内的轰鸣回荡起来，冻结的血液随之涌动。拳头紧握，潮水轰击心脏。

 他察觉到掌指间传来的力量，血肉模糊的拳头攥紧。

  像曾经无数次，佯装虚弱，对手放松警惕后骤然反击。在帝都狭窄脏乱的贫民街上，凭此，他得到他人的尊重与忌惮。

  如常，心里暗暗盘算。刺歌雀言辞落下的刹那，膝下小腿如铁块肿胀，爆炸般的气流释放。他跃起，抡大朴刀砍向刺歌雀。

  这一招，他反击过无数人。

  有风起于林间，闪电般掠过地面。大朴刀行将触及刺歌雀的脖颈，一只手掌贴在上面。

  三根手指。

  陆命震叹惊愕，眉头紧皱。男人现身，凭三根手指，拨开大朴刀。他无法犹疑，果断抽刀后撤。男人追身，食指落在他的胸口。

  身体失去控制，像风筝，飘落地面。

  他撞地，身体似炭火上的活虾，蜷曲，面目狰狞，痛楚无限放大。铁锥刺穿身体的疼痛，胸膛向内凹陷。男人沉默，面色平静，是绑走宁奚的黑衣人。

  男人站立，他扫视他的脚掌，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，心脏剧烈跳动，危机越来越大。

  陆命吸气，己身的安危被无数不确定因素包围，无法自保。

  双拳紧握，拾起掉落的大朴刀，横刀于胸。

  细雨湿润，空气冰冷。

  寒蝉和枝叶相伴，摩拳擦掌。

  新历一七零零年，地启十九年，突如其来的诸多变故强行扭动暗中的齿轮。一切事件看似疏离，隐有联系，一只手捏住开关。

  三个月前得到的龙鳞龙骨，使琥珀歌改变原有的计划。他一向沉稳，极少冒险。古代的火焰再度燃烧，身体在其间扭曲变形，咒谣诵念，呐喊与嘶吼，耗时一天。

  火灭，龙鳞龙骨融进骨缝。琥珀歌裸身从灰烬中走出，身躯刻印图纹。眼际血肉模糊，他接过三里递来的衣服，把头发向后聚拢，手指贴在三里额头。

  三里发怔，随即意识到琥珀歌的手指渐渐发红，温度越来越高，似火棍，燃烧脸颊。她甩开琥珀歌的手。

  “效果极好。”琥珀歌收回手指，发笑。

  荒原一望无际，遍地的炽花如血。三里缄默，凝视琥珀歌刻印图纹的胸膛。

  “准备空间仪。”琥珀歌说。

  三里点头，脑海中燃起火焰，青院烧成灰烬。她说：“砂男还在海界。”

  琥珀歌束紧衣带，说：“让他回来。另外，让小狼做好准备。”

  一声脆响，大朴刀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弧线，飞镖坠地。陆命站立，人群庞大，他竭力利用每一寸土地，躲避对方的砍击。大朴刀从缝隙中钻出，带起一串血液。

  雨不停，鲜血混合雨水在地上流淌。人躺在地上，昏迷、死亡。陆命蹲伏，胸膛剧烈起伏。他眼帘低垂，看望不远处的刺歌雀和男人。

  老二全身笼罩在黑色中，他年轻，眼里却充满悲悯的沧桑。

  棘手，陆命想起钟遥血。老二悲悯地看着陆命，随后脚步挪动。下一刻，他消失在原地。陆命的瞳孔无限收缩，眼睛睁大，老二的食指冲向心脏。

  身体向后倾斜，以一个危险的弧度躲过老二的食指。身体和食指保持距离，刹那，他横刀于胸，用力向老二的胸口平砍而去。

  大朴刀在眼里越来越大，老二似鹰隼侧身躲闪。陆命紧贴他的身体，拳头砸向脸庞。

  雨珠狂乱地击打脸颊，拳头沿颧骨擦过，肉与肉的摩擦使他感到疼痛。他低头，迎上陆命的眼睛，其中的暴躁刺痛他。他皱眉，后撤。

  陆命追身，一言不发。彼时，林间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，陆命回头，一只脚携带泥水落在他的脑袋。闷响，他倒地。

  刺歌雀摇头，她意识到少年随时能够借助空隙进行反击，于是在陆命倒地的刹那，飞镖射出。

  老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，收起悲悯神色。

  躺在地上，耳朵紧贴地面，雨珠或者大地，听得格外清楚。

  行将枯朽的林，远方的风。

  即将，陆命的身躯被两人毁坏。杉木的枯叶缓慢从空中落下，其上交错纵横的纹路颤抖悲鸣。耳内响起声音，他露出疑惑神色。

  强忍疼痛翻身跃起，地面的声音持久不息。人群似乎无穷，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来。他忘记莫踏以及他人，极其艰难地争夺生存的机会。